一個詞是構(gòu)不成一個村莊的，可是這個詞落在黃昏的流水里，梗咽，慘白，荒蕪。我應(yīng)該意識到這是生命一樣沉重的詞，依附于靈魂。
一
悲蒼。
一個叫碾子壩的村莊，雖然我在這里只生活了十來年，但找不出理由來忘記的。是的，這里給了我生命，和生命一樣美好的憧憬。
流水是會轉(zhuǎn)動的。今天，我站在這里，心生之悲，是懸在西邊的太陽，瞬間就落了下來，砸痛大地，還是沒有炊煙的村莊。殘垣斷壁，蒼茫寂寥。碾子橫在年輪上，碾碎的時光，誰也無法修補(bǔ)。
枯草，敗葉。輪回。
流水是不解歲月的，也是留不住歲月的。一片葉子不能主宰另一片葉子的未來。穿過葉子的背面，我看見葉脈里的水分被記憶擠干了。卷曲，萎靡不振。一株百合和我保持一厘米的距離，呼吸一樣的空氣的重量。這個詞布滿整個村子，一草一木，一山一水都不能逃脫。
山坡已經(jīng)光禿。擠在春天里的油菜花，一路奔跑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？
煙斗叼在黃昏里，吧嗒村莊的寧靜，祥和。父親年歲大了，我知道他注視著眼前的土地，雖然無懼風(fēng)雨，但無法播種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。
曬壩坎下，是一片水田，一層一層伸展開去。田的對面是開花的竹。細(xì)碎的花朵，搖曳一片夢境。蝴蝶不知道這種花朵是堅硬的。整個一片竹林，都掛滿了竹花，以前很清脆的竹葉不見了。上了歲數(shù)的人很嘆息地說，這些竹子都要死了，真的要死了。竹花是生命最后的燦爛。
我想著，鉆在竹林里的笑聲，驚過每一片竹葉，曾都是那么的無憂無慮。落下的竹葉鋪在腳下，那么柔綿，夢一般。
父親最能理解悲蒼。起早貪黑，將一樹柿子望到落地?？墒?，這是春天，山花爛漫的春天。我解不開悲蒼這個詞，深深的鑲嵌在每一個黃昏。
黃昏，一個村莊寂寞的開始。流水盤繞嘩嘩聲。坐在門欄眺望的眼神，已經(jīng)看不清遠(yuǎn)山。遠(yuǎn)山其實并不遠(yuǎn)，隔著空氣，我就能聽到山體的移動。
土地啊，栽種思念的土地。盡管貧瘠，也曾荒蕪。但沒有想到移動。生長的五谷雜糧，我用什么來收貨。父親滿眼的凄楚和悲涼。旱煙斗在鞋子上扣了扣，咳嗽很厲害的，一言不發(fā)地進(jìn)入到夜色深處。
二
沒有多久，父親倒下了，一片霞光在返回村莊的路上。我也在路上，趕緊去與父親打最后一次照面。父親緊閉眼睛，嘴唇慘白，面部沒有表情。姐姐說，父親走得很安靜。
葬禮。小雨。
相忘于江湖，綿綿的群山，恰逢倒春寒。
很早之前，父親就說過，要葬在什么地方，可是這塊地，現(xiàn)在沒有了。屋后的竹林呢，山坡的松林呢？我不知道它們移向了哪里？
是不是人們說的死無葬身之地？
殘垣斷壁的村子啊，已不是炊煙裊裊?？莶?，還是枯草。我不能找到一捧土可以安葬我的心，更不能安葬我的父親。
碾子壩，碾碎的時光，在一點一點的沉入記憶。父親搖動的鞭子，劃破空氣，已經(jīng)趕不動牛了。牛到哪里去了？
幾里地之外，更為荒涼。
一條長隊裹著孝，沿凄婉的嗩吶，安葬我的父親。
是呀，入土為安。
父親能入土為安嗎？
路過推土機(jī)，嗩吶聲怎能與推土機(jī)的轟鳴抗衡。掩埋在地里的莊稼，看不見送行的隊伍中，有一個少年眼睛里噴射著火焰。
火焰啊，山梁上的一道光，內(nèi)心的一條河。
燃燒的土地，風(fēng)過，雨淋。我要澆灌。
哽咽的，田野，風(fēng)聲，雨聲雷聲。
父親，一路走好。這么多人都來送行。告訴了我什么叫做生離死別。
入土，我心中的那一捧土呀。一個坑，我不知道父親躺在里面是否安身。我長跪的親人，他們嘴里鼓搗著：“就這么一塊地呀，雖然是荒山野地，本不該爭，可這入土為安的習(xí)慣，也得把一捧骨粉安葬?！?br />
雨還在下。濕漉漉的大地。樹萎靡著頭。除了悲蒼，我還能想到什么呢。
點一把紙錢，還是和父親告別吧。跪天跪地跪父母，跪下，叩拜大地：“父親安息吧！”
三
犁開的春天，發(fā)現(xiàn)土地的厚實。
一架木犁，一頭牛，一個農(nóng)夫。這是多么溫暖的場景。父親翻耕過的土地，已經(jīng)板結(jié)了。也許畫家羅中立比我對父親的理解深，看看他那幅《父親》，手中端的碗盛滿什么，希望，還是別的什么。臉上萬千溝壑，深深淺淺的，貫穿歲月，苦難。事隔這么多年，我的父親比《父親》還蒼老?！陡赣H》的臉像黃土，可是我父親的臉，蠟黃，貧瘠。
失血的土地啊，是什么時候成為現(xiàn)在這樣子的，我不斷問自己，誰又能回答呢。
牛羊到了哪里去了？
山坡光禿。風(fēng)過土揚(yáng)。
我還能記住我的故鄉(xiāng)嗎？土坯子墻是土，經(jīng)歷風(fēng)雨。絕對大的反差才顯示著日子是真實的。真實的日子是柴米油鹽醬醋茶。這柴米油鹽醬醋茶是最基本的，但望眼去，在這塊土地上要種上這些柴米油鹽醬醋茶是不可能的了。
父親說，其實人沒有什么奢求的，就是這柴米油鹽醬醋茶，每一個人都得在這土地上摸爬滾打。
沒有了土地，斷了摸爬滾打的想法，也就斷了柴米油鹽醬醋茶。父親不想這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了。
可是，母親！生我養(yǎng)我的母親，還想著這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。
干裂的空氣繞著豇豆，黃瓜和茄子。觸摸一次疼痛一次。母親無言。豇豆在哪里，茄子在哪里？
父親出殯，母親沒有去。我轉(zhuǎn)身看見母親一個人站在屋檐下，木訥，癡呆。這個沒有出過遠(yuǎn)門的老人，知道什么是生離死別。母親也許想到是父親內(nèi)心的安靜。過了一根田埂，再過了一根田埂，母親還在屋檐下。
我回來，母親還在屋檐下，反倒安慰我。她的言語不多，拍了拍我肩，又去忙活。是的，該忙活著午飯了，得讓鄉(xiāng)親為父親的下葬而忙活的人做飯。
端著飯碗，小雨還在下。母親就在我的身邊，她說了，吃了這頓飯，就隨我去城市了。都說故土難離。母親老了背井離鄉(xiāng)，她心里一定不是滋味。她端著碗一個勁兒說，以后到城里玩，一定來看她。
鄉(xiāng)親說，常回家看看。
母親說，回來看什么呀，房子沒有了，地沒有了。
“看我們這些人呀?！?br />
對，看看我的鄉(xiāng)親，他們也是我的父母。
四
母親踉蹌著走出了村莊。說是一個村莊，現(xiàn)在看來是不恰當(dāng)?shù)?。碾子壩啊，碾子壩，夕陽正好落在了流水里。渾濁的流水，我看不到自己的一張臉，面朝黃土，還是背朝天。
母親對我女兒說：“你爸小時候沒少鬧，把鄰家的小雞打死埋了一排排。”女兒歡快的拍著手問我：“老爸，是這樣的嗎？”
“想不到老爸還這么調(diào)皮。哈哈?！迸畠簩ξ易鲋砟?，伸了伸舌頭。
是的，小時候的我是夠頑皮的。上樹掏鳥窩，下河摸魚。
鳥是鄉(xiāng)村的精靈，沿著樸實飛翔。泥土?xí)r溫暖的。我觸摸到柔柔的羽毛，細(xì)膩，光滑。我對女兒說，小雞像鳥一樣，毛茸茸的。
女兒說，那也是生命呀。
是的，是生命。父親在轉(zhuǎn)瞬間就沒了。
出了村不遠(yuǎn)，就是一片桃花。紅艷。瑰麗。母親說，碾子壩也有一片桃花。幾片落在水里的桃花，是哪棵樹飄下的，那么孤獨的在流水里，不知道今生前世，我是桃花嗎？是哪棵樹上的桃花。
桃花，有艷麗的一春，可我的艷麗的春又是什么時候呢？我無數(shù)次的問自己，誰又能回答地了我的問題呢？
路上，不斷的和鄉(xiāng)親打招呼，向土地問好，向樹問好，向村莊問好。這些土地，這些樹，這些村莊一定永久的保存在母親的記憶里。
大風(fēng)，無比強(qiáng)大的風(fēng)，翻越山梁。炊煙在哪里？繚繞我的村莊，我的山梁吧。春水流盡，桃花已落。村莊，荒蕪。
母親在路上，我在路上。
雖說村子離鎮(zhèn)不遠(yuǎn)，但我也走了不少時間。母親一步一回頭，似乎是很鄭重的儀式。母親清楚，這一走，也許是回不去的了。
在街口，暮色撕開，荒蕪就讓它荒蕪吧。一切都會重新開始。母親說，城市的高樓像村子的樹結(jié)實，高大。
高樓一路瘋長。閃過的那些村莊，沒有我認(rèn)識的。母親說，這些村莊多漂亮。
母親在小區(qū)打理了一塊地，海椒，茄子，蒜和蔥，迎著微風(fēng)笑。
一
悲蒼。
一個叫碾子壩的村莊，雖然我在這里只生活了十來年，但找不出理由來忘記的。是的，這里給了我生命，和生命一樣美好的憧憬。
流水是會轉(zhuǎn)動的。今天，我站在這里，心生之悲，是懸在西邊的太陽，瞬間就落了下來，砸痛大地，還是沒有炊煙的村莊。殘垣斷壁，蒼茫寂寥。碾子橫在年輪上，碾碎的時光，誰也無法修補(bǔ)。
枯草，敗葉。輪回。
流水是不解歲月的，也是留不住歲月的。一片葉子不能主宰另一片葉子的未來。穿過葉子的背面，我看見葉脈里的水分被記憶擠干了。卷曲，萎靡不振。一株百合和我保持一厘米的距離，呼吸一樣的空氣的重量。這個詞布滿整個村子，一草一木，一山一水都不能逃脫。
山坡已經(jīng)光禿。擠在春天里的油菜花，一路奔跑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？
煙斗叼在黃昏里，吧嗒村莊的寧靜，祥和。父親年歲大了，我知道他注視著眼前的土地，雖然無懼風(fēng)雨，但無法播種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。
曬壩坎下，是一片水田，一層一層伸展開去。田的對面是開花的竹。細(xì)碎的花朵，搖曳一片夢境。蝴蝶不知道這種花朵是堅硬的。整個一片竹林，都掛滿了竹花，以前很清脆的竹葉不見了。上了歲數(shù)的人很嘆息地說，這些竹子都要死了，真的要死了。竹花是生命最后的燦爛。
我想著，鉆在竹林里的笑聲，驚過每一片竹葉，曾都是那么的無憂無慮。落下的竹葉鋪在腳下，那么柔綿，夢一般。
父親最能理解悲蒼。起早貪黑，將一樹柿子望到落地?？墒?，這是春天，山花爛漫的春天。我解不開悲蒼這個詞，深深的鑲嵌在每一個黃昏。
黃昏，一個村莊寂寞的開始。流水盤繞嘩嘩聲。坐在門欄眺望的眼神，已經(jīng)看不清遠(yuǎn)山。遠(yuǎn)山其實并不遠(yuǎn)，隔著空氣，我就能聽到山體的移動。
土地啊，栽種思念的土地。盡管貧瘠，也曾荒蕪。但沒有想到移動。生長的五谷雜糧，我用什么來收貨。父親滿眼的凄楚和悲涼。旱煙斗在鞋子上扣了扣，咳嗽很厲害的，一言不發(fā)地進(jìn)入到夜色深處。
二
沒有多久，父親倒下了，一片霞光在返回村莊的路上。我也在路上，趕緊去與父親打最后一次照面。父親緊閉眼睛，嘴唇慘白，面部沒有表情。姐姐說，父親走得很安靜。
葬禮。小雨。
相忘于江湖，綿綿的群山，恰逢倒春寒。
很早之前，父親就說過，要葬在什么地方，可是這塊地，現(xiàn)在沒有了。屋后的竹林呢，山坡的松林呢？我不知道它們移向了哪里？
是不是人們說的死無葬身之地？
殘垣斷壁的村子啊，已不是炊煙裊裊?？莶?，還是枯草。我不能找到一捧土可以安葬我的心，更不能安葬我的父親。
碾子壩，碾碎的時光，在一點一點的沉入記憶。父親搖動的鞭子，劃破空氣，已經(jīng)趕不動牛了。牛到哪里去了？
幾里地之外，更為荒涼。
一條長隊裹著孝，沿凄婉的嗩吶，安葬我的父親。
是呀，入土為安。
父親能入土為安嗎？
路過推土機(jī)，嗩吶聲怎能與推土機(jī)的轟鳴抗衡。掩埋在地里的莊稼，看不見送行的隊伍中，有一個少年眼睛里噴射著火焰。
火焰啊，山梁上的一道光，內(nèi)心的一條河。
燃燒的土地，風(fēng)過，雨淋。我要澆灌。
哽咽的，田野，風(fēng)聲，雨聲雷聲。
父親，一路走好。這么多人都來送行。告訴了我什么叫做生離死別。
入土，我心中的那一捧土呀。一個坑，我不知道父親躺在里面是否安身。我長跪的親人，他們嘴里鼓搗著：“就這么一塊地呀，雖然是荒山野地，本不該爭，可這入土為安的習(xí)慣，也得把一捧骨粉安葬?！?br />
雨還在下。濕漉漉的大地。樹萎靡著頭。除了悲蒼，我還能想到什么呢。
點一把紙錢，還是和父親告別吧。跪天跪地跪父母，跪下，叩拜大地：“父親安息吧！”
三
犁開的春天，發(fā)現(xiàn)土地的厚實。
一架木犁，一頭牛，一個農(nóng)夫。這是多么溫暖的場景。父親翻耕過的土地，已經(jīng)板結(jié)了。也許畫家羅中立比我對父親的理解深，看看他那幅《父親》，手中端的碗盛滿什么，希望，還是別的什么。臉上萬千溝壑，深深淺淺的，貫穿歲月，苦難。事隔這么多年，我的父親比《父親》還蒼老?！陡赣H》的臉像黃土，可是我父親的臉，蠟黃，貧瘠。
失血的土地啊，是什么時候成為現(xiàn)在這樣子的，我不斷問自己，誰又能回答呢。
牛羊到了哪里去了？
山坡光禿。風(fēng)過土揚(yáng)。
我還能記住我的故鄉(xiāng)嗎？土坯子墻是土，經(jīng)歷風(fēng)雨。絕對大的反差才顯示著日子是真實的。真實的日子是柴米油鹽醬醋茶。這柴米油鹽醬醋茶是最基本的，但望眼去，在這塊土地上要種上這些柴米油鹽醬醋茶是不可能的了。
父親說，其實人沒有什么奢求的，就是這柴米油鹽醬醋茶，每一個人都得在這土地上摸爬滾打。
沒有了土地，斷了摸爬滾打的想法，也就斷了柴米油鹽醬醋茶。父親不想這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了。
可是，母親！生我養(yǎng)我的母親，還想著這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。
干裂的空氣繞著豇豆，黃瓜和茄子。觸摸一次疼痛一次。母親無言。豇豆在哪里，茄子在哪里？
父親出殯，母親沒有去。我轉(zhuǎn)身看見母親一個人站在屋檐下，木訥，癡呆。這個沒有出過遠(yuǎn)門的老人，知道什么是生離死別。母親也許想到是父親內(nèi)心的安靜。過了一根田埂，再過了一根田埂，母親還在屋檐下。
我回來，母親還在屋檐下，反倒安慰我。她的言語不多，拍了拍我肩，又去忙活。是的，該忙活著午飯了，得讓鄉(xiāng)親為父親的下葬而忙活的人做飯。
端著飯碗，小雨還在下。母親就在我的身邊，她說了，吃了這頓飯，就隨我去城市了。都說故土難離。母親老了背井離鄉(xiāng)，她心里一定不是滋味。她端著碗一個勁兒說，以后到城里玩，一定來看她。
鄉(xiāng)親說，常回家看看。
母親說，回來看什么呀，房子沒有了，地沒有了。
“看我們這些人呀?！?br />
對，看看我的鄉(xiāng)親，他們也是我的父母。
四
母親踉蹌著走出了村莊。說是一個村莊，現(xiàn)在看來是不恰當(dāng)?shù)?。碾子壩啊，碾子壩，夕陽正好落在了流水里。渾濁的流水，我看不到自己的一張臉，面朝黃土，還是背朝天。
母親對我女兒說：“你爸小時候沒少鬧，把鄰家的小雞打死埋了一排排。”女兒歡快的拍著手問我：“老爸，是這樣的嗎？”
“想不到老爸還這么調(diào)皮。哈哈?！迸畠簩ξ易鲋砟?，伸了伸舌頭。
是的，小時候的我是夠頑皮的。上樹掏鳥窩，下河摸魚。
鳥是鄉(xiāng)村的精靈，沿著樸實飛翔。泥土?xí)r溫暖的。我觸摸到柔柔的羽毛，細(xì)膩，光滑。我對女兒說，小雞像鳥一樣，毛茸茸的。
女兒說，那也是生命呀。
是的，是生命。父親在轉(zhuǎn)瞬間就沒了。
出了村不遠(yuǎn)，就是一片桃花。紅艷。瑰麗。母親說，碾子壩也有一片桃花。幾片落在水里的桃花，是哪棵樹飄下的，那么孤獨的在流水里，不知道今生前世，我是桃花嗎？是哪棵樹上的桃花。
桃花，有艷麗的一春，可我的艷麗的春又是什么時候呢？我無數(shù)次的問自己，誰又能回答地了我的問題呢？
路上，不斷的和鄉(xiāng)親打招呼，向土地問好，向樹問好，向村莊問好。這些土地，這些樹，這些村莊一定永久的保存在母親的記憶里。
大風(fēng)，無比強(qiáng)大的風(fēng)，翻越山梁。炊煙在哪里？繚繞我的村莊，我的山梁吧。春水流盡，桃花已落。村莊，荒蕪。
母親在路上，我在路上。
雖說村子離鎮(zhèn)不遠(yuǎn)，但我也走了不少時間。母親一步一回頭，似乎是很鄭重的儀式。母親清楚，這一走，也許是回不去的了。
在街口，暮色撕開，荒蕪就讓它荒蕪吧。一切都會重新開始。母親說，城市的高樓像村子的樹結(jié)實，高大。
高樓一路瘋長。閃過的那些村莊，沒有我認(rèn)識的。母親說，這些村莊多漂亮。
母親在小區(qū)打理了一塊地，海椒，茄子，蒜和蔥，迎著微風(fēng)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