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用什么擦屁股

　　摘要：本文追溯了三國至明清期間中國人如廁拭穢方法的流變過程。廁籌在三國時期隨佛教由印度傳入中國，而使用手紙的正式記錄由元朝蒙古族開創(chuàng)，此二者皆為中國古代拭穢風(fēng)俗流變的重要轉(zhuǎn)折點，從而印證了中華文明的開放性特征。

　　古人大便后用何物拭穢？港劇《尋秦記》提出了這一問題。劇中有這樣一個情節(jié)：香港特警項少龍被時空穿梭機送到戰(zhàn)國時代的趙國，夜宿一居民家中，內(nèi)急要上廁所，項少龍向老翁要“衛(wèi)生紙”，老翁懵然不知何物，項說：“怎么擦屁股”？老翁從茅坑邊拿起一塊竹片說“這就是?。≌堧S便用”?？吹酱颂帲唤谷耸Αρ?，古人用什么擦屁股呢？

　　本文逆時間之河而上，由近到遠追溯了古人拭穢風(fēng)俗流變的歷史。需要說明的是，現(xiàn)在不排除某些地區(qū)某些人還在使用五花八門的其他物事，但是主流是人們普遍用衛(wèi)生紙，因此我們考證歷史，也僅僅考證能夠代表一個時代文明的主流。

　　元明清——粗紙時代

　　清朝人用紙拭穢，有多處文獻可以考證。此處僅舉一例，紅樓夢第四十一回有段劉姥

　　姥拉肚子的文字：劉姥姥覺得腹內(nèi)一陣亂響， 忙的拉著一個小丫頭，要了兩張紙就解衣。眾人又是笑，又忙喝他“這里使不得！”忙命一個婆子帶了東北上去了。這段描寫說明，在曹雪芹生活時期，無論是大觀園還是鄉(xiāng)下的人物，都已經(jīng)使用手紙拭穢了。

　　明朝皇宮中專門負(fù)責(zé)后勤的機構(gòu)，名叫“四司”，據(jù)《明史》志第五十職官三記載：

　　“惜薪司掌所用薪炭之事；鐘鼓司掌管出朝鐘鼓，及內(nèi)樂、傳奇、過錦、打稻諸雜戲；寶鈔司掌造粗細(xì)草紙；混堂司掌沐浴之事”。其中寶鈔司就是管手紙的部門了。

　　那么，當(dāng)時的人們用的是什么紙呢？所以還要了解中國古代紙的種類。

　　明清之際宋應(yīng)星所著《天工開物》殺青第十三記載：“凡紙質(zhì)用楮樹（一名榖樹）皮

　　與桑穰、芙蓉膜等諸物者為皮紙。用竹麻者為竹紙。精者極其潔白，供書文、印文、柬、啟用。粗者為火紙、包裹紙”。又記載：“此紙（火紙）十七供冥燒，十三供日用”。由此可知，紙因其原料不同而分為“皮紙”和“竹紙”，但無論何種紙都有“精”、“粗”之分，其中精者用來寫字，粗者百分之七十用來做焚燒祭鬼神，百分之三十為日用品。

　　分清了紙的種類，我們還要知道，敬惜字紙在中國有很久的傳統(tǒng)。民間傳說用印了字

　　的紙拭穢要遭到報應(yīng)。清朝時，社會上有大量的《惜字律》被看作是文昌帝君制定的天條圣律而流傳，今天我們?nèi)匀豢梢钥吹健断ё致伞?、《惜字新編》、《惜字征驗錄》、《文昌帝君惜字律》、《文昌惜字功過律》等。官方甚至明文禁止在可能用來拭穢的紙上印字?！?873年3月14日《申報》刊載消息說，一女子用字紙拭穢，扔入便桶，遭雷擊跪倒。同年12月3日兩江總督李宗羲通令各紙坊鋪：不準(zhǔn)于草紙等項紙邊加蓋字號戳記，更不許將廢書舊賬改造還魂紙，以免穢褻”

　　使用手紙的最早記載見于元朝，唐宋之前，人們用的是一種叫做“廁籌”的木頭片或

　　竹片，大概是因為元朝統(tǒng)治者文化落后，沒有漢民族“敬惜字紙”的意識。據(jù)《元史》列傳第三后妃二記載，“裕宗徽仁裕圣皇后”伯藍也怯赤當(dāng)太子妃的時候?qū)ζ牌拧罢杨ｍ樖セ屎蟆狈浅Ｐ㈨?，她要在婆婆拭穢之前用自己的臉試試手紙的柔軟度：“后性孝謹(jǐn)，善事中宮，世祖每稱之為賢德媳婦。侍昭睿順圣皇后，不離左右，至溷廁所用紙，亦以面擦，令柔軟以進?！?/p>

　　綜上可知，元明清之際人們開始用手紙拭穢，這種紙大多是沒有字的“粗”紙。至于

　　皇宮中所用手紙為粗紙還是精紙，不可詳考，我想太子妃一定不至于用粗糙的紙去摩擦嬌嫩的臉蛋吧。

　　唐宋——廁籌與粗紙并用時代

　　廁籌又稱廁簡，簡單的說，就是大便后用來拭穢的木條或竹條。這種廁籌上個世紀(jì)還

　　在中國和日本的部分地區(qū)使用。

　　近來日本考古發(fā)現(xiàn)了許多古代廁所，1992年在奈良縣高殿町發(fā)掘藤原京遺址過程中，

　　發(fā)現(xiàn)了被稱為“日本最古老的廁所”遺跡，廁所遺跡出在7世紀(jì)末的藤原京右京七條一坊建筑遺址的外側(cè)，“廁坑中出土籌木150余根”。類似的廁籌還在福岡市發(fā)掘的大約公元720～730年間的鴻臚館廁所遺址中發(fā)現(xiàn)。時間在11- 12世紀(jì)的巖手縣平泉町的柳之御所遺址也出土了大量廁籌，其規(guī)格“平均長24、寬0.5-0.8、厚0.5厘米”[2]。唐宋間，中日交往密切，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對日本影響很深，因此日本的這些考古發(fā)現(xiàn)對推論唐宋時期中國人的拭穢工具很有參考價值。

　　除了考古實物佐證外，唐宋間使用廁籌的記載也多見于史籍，宋馬令《南唐書.浮屠傳

　　》：“后主與周后頂僧伽帽，披袈裟，課誦佛經(jīng)，跪拜頓顙，至為瘤贅。親削僧徒廁簡，

　　試之以頰，少有芒剌，則再加修治?！薄顿Y治通鑒》唐紀(jì)四十七記載，韓滉任鎮(zhèn)海節(jié)度使，運送大量物資至關(guān)中，其中就有廁籌：“則資裝器用已充舟中矣，下至廁籌，滉皆手筆記列，無不周備?！?/p>

　　唐代高僧道宣所述《教誡新學(xué)比丘行護律儀》上廁法第十四記載了僧人的日常規(guī)范，

　　其中上廁法要求僧人“常具廁籌，不得失闕”，并明文規(guī)定：“不得用文字故紙”。這個記載證明了唐朝時代的僧人用廁籌拭穢，同時很有意思的是禁止用“文字故紙”拭穢，既然禁止，那么現(xiàn)實生活中一定有人這樣做，不然何來禁止呢？

　　唐宋之間，紙已經(jīng)不僅僅用于寫字，而且用作日用和焚燒祭鬼神。宋人《愛日齋叢鈔

　　》記載“南齊廢帝好鬼神，常剪紙為錢，以代束帛，而有紙錢”；《唐書》王嶼傳：“漢以來葬者皆有瘞錢，禱神而用紙錢，則自王嶼始”；唐以后焚燒紙錢記載開始在史料中頻頻出現(xiàn)。又《天工開物》記載：“盛唐時鬼神事繁，以紙錢代焚帛，北方用切條名曰板紙。故造此者名曰火紙......此紙十七供冥燒，十三供日用，其最粗而厚者名曰包裹紙，則竹麻和宿田晚稻稿所為也”。既然出現(xiàn)了日用的紙，那么，人們用它拭穢也是順理成章了。

　　魏晉南北朝——廁籌時代

　　唐之前，已有使用廁籌的記載，但未見有用紙拭穢之證據(jù)。

　　資治通鑒卷一百六十六梁紀(jì)二十二記載北齊皇帝高洋“雖以楊?治?紫啵?菇?蕹錚?

　　以馬鞭鞭其背，流血浹袍?！?/p>

　　魯迅《古小說鉤沉》輯東晉裴啟佚書《語林》記載“劉?詣石崇，如廁，見有絳紗帳

　　大床，茵蓐甚麗，兩婢持錦香囊，?遽反走，即謂崇曰：乃誤入卿室內(nèi)，崇曰：是廁耳，?更往，向乃守廁婢，所進錦囊，實籌”

　　唐朝僧人道世所著《法苑珠林》卷第十三之“感應(yīng)錄”記載：“吳時于建鄴后園平地

　　。獲金像一軀。討其本緣。謂是周初育王所造。鎮(zhèn)于江府也。何以知然。自秦漢魏未有佛法南達。何得有像埋瘞于地。孫皓得之。素未有信。不甚尊重。置于廁處令執(zhí)屏籌。”此事若為真，則是三國時期就使用廁籌的明證。

　　用廁籌之法疑隨佛教而傳入中國。在早期的佛教諸律中，記載了釋迦牟尼指導(dǎo)眾比丘

　　使用廁籌的事情，如毗尼母經(jīng)卷第六：爾時世尊在王舍城，有一比丘，婆羅門種姓。凈多污，上廁時以籌草刮下道，刮不已便傷破之，破已顏色不悅。諸比丘問言：“汝何以顏色憔悴為何患苦”？即答言：“我上廁時惡此不凈，用籌重刮即自傷體，是故不樂”。針對這種情況，釋迦牟尼佛說：“起止已竟，用籌凈刮令凈。若無籌不得壁上拭令凈，不得廁板梁栿上拭令凈，不得用石，不得用青草，土塊軟木皮軟葉奇木皆不得用；所應(yīng)用者，木竹葦作籌。

　　度量法，極長者一磔，短者四指。已用者不得振令污凈者，不得著凈籌中。是名上廁用廁籌法?！?/p>

　　釋迦牟尼佛生活于公元前六、七世紀(jì)，這些戒律則成文于他逝世之后的一百多年，所

　　以從目前的文獻資料看，印度使用廁籌的歷史要比中國早得多。東漢時期佛教開始傳入中國，最初傳入的只是一些“經(jīng)”，而對信眾的日常起居做出明確要求的“律”則是從三國開始，而中國人使用廁籌的最早紀(jì)錄也自三國始，所以廁籌由印度傳入說目前還是站得住腳的。但是不排除中國人在此之前就使用廁籌，只是目前沒有證據(jù)而已。最終的答案，可能還要今后的考古發(fā)現(xiàn)來給出。

　　使用廁籌法隨佛教由印度傳入，后來廁籌改為紙則是由蒙古族的元朝皇室開始。

　　從中國古代拭穢風(fēng)俗之流變可見中華文化的開放性，由微知著，由小見大，從此亦可管窺中華民族吸收人類一切優(yōu)秀文明成果的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。